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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孙元昌
眼下暑期将至,一年一度的艺术考级工作即将拉开帷幕。关于艺术考级,近年来《音乐周报》曾多次发稿予以讨论,撰稿者中有资深器乐教学人员,有经常任考级评委、对考级工作有深刻了解的专业人士。他们对考级工作,大都是从专业的角度提出问题、阐述见解,尤其是常常有人围绕着考级工作中某些偏离专业轨道,过分注重经济利益的市场化倾向提出异议、展开讨论。
但是,前不久某全国性专业学会在北京举办针对承办单位的考级管理培训班。从该培训班结束后的官方报道中看到,在培训过程中,北京市文化市场行政执法总队执法二队队长出席会议并对考级市场状况、考级活动规范、考级执法处罚情况等内容进行专题解读。坦率地说,笔者还真是头一次听到“考级市场”之说,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上述报道中提到《文化和旅游部办公厅关于做好社会艺术水平考级管理工作的通知》,这是2018年6月颁布的关于考级工作的最新指导性文件,一切考级事宜应以此为据。但是,纵观全文并没有发现任何把考级与市场联系起来的文字。继续向前追溯,笔者发现在文化部2016年的有关文件中曾有如下记载:“艺术考级机构应更加主动配合并接受价格主管部门监管指导,按照市场规律合理制定收费标准。”很明显,这里所说的仅仅是收费标准要接受价格主管部门的监管指导,丝毫没有“考级活动规范”要由市场行政执法部门管理的意思。而全国性某专业学会公开提出“考级市场”之说,并在全国性的培训班上,让文化市场行政执法人员出席会议做“重要讲话”,这样做难道是要告诉人们考级已正式推向市场?要认可、助推考级的市场化操作?
“市场”者,商品交易的场所,商品行销的区域。而商品交易,自然要有商品,商品交易的目的,自然是要获得尽可能多的利润。如果艺术考级不是专业活动,而成了市场行为,人们不禁要问:考级市场的商品是什么?证书?考级的目的是什么?赚钱?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以前对考级的认识可真是大错而特错了。
笔者曾多次应邀充任不同系统乐器考级评委,一直自以为从事的是具有公益性质的艺术普及工作,看了这篇报道,也不免怀疑以前充当是考级承办机构的赚钱工具了。
回顾这些年来的考级历程,记得最初是由音乐类专业协会、艺术院校及教育行政部门联合承办的。那时,无论承办单位还是应邀担任评委的专业人员,都毫无例外视考级为艺术普及工作,是一项具有公益性质的社会活动。那时的考级报名费非常低廉,仅够考务所需;考级的专业评判标准公开透明,考官对考生的评价意见也比较容易统一,且很少受到非专业因素的干扰。
后来,考级报名费逐渐增加,经济效益渐显,在这种情况下,联合承办考级事务的几个单位,由于利益不能均沾,矛盾难以消解,以至于最终不得不分道扬镳,各自另立山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考级的经济效益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或机构所发现,于是许多与音乐沾边的机构、部门、团体纷纷冒了出来染指艺术考级。他们在全国各地委托代理人设点考级,从中抽成,以至于造成了各地的考级,山头林立、良莠不齐,此现象甚至引起了国务院有关领导的关注。为了扭转考级的无序局面,2000年10月,文化部、教育部根据国务院领导同志关于社会艺术水平考级工作的指示精神,联合制定了《关于加强全国社会艺术水平考级管理工作的原则意见》。文件明确指出:“由于受经济利益驱动,考级工作多头介入,各类考级泛滥,良莠不齐;由于没有明确归口管理的行政部门,多家考级主体自成体系,各自为政,缺乏规范,给管理工作造成较大难度。”并据此制定了对艺术考级加强管理的若干条文。后来随着社会形势的发展,文化部又几次发文加强对社会艺术考级工作的管理、指导,多次强调艺术考级必须以普及艺术教育,提高国民素质为宗旨,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
但是,考级工作始终未能尽如人意。尤其是近几年,随着考级事务审批权限的下放,考级山头林立、各自为政之状况,更未能从根本上得到扭转。
在这种形势下,有的地方甚至琴行或个人也打着全国性权威机构的旗号承办考级,他们卖乐器、办培训班、艺术考级……竟然形成了一条龙“服务”。
有的考级承办单位,为了争取考生、多赚报名费,不惜以按人头给回扣、承诺每考必过、聘请当评委等手段,拉拢教琴的专业教师。而考级期间,为了减少评委的食宿、劳务费支出,为了降低成本、增加利润,甚至要求一个考场一天要完成百余人的考试,在这种情况下,评委怎么可能来得及认真考察演奏者的真实水平?只能匆匆走个过场了事。有的考生甚至连五级水平也不够,却能轻而易举的拿到十级证书,难怪有的评委曾愤然指出:“这纯粹是卖证书!”
如今艺术考级中出现的种种乱象,对我国业余艺术教育的普及、发展,对青少年精神世界的塑造,必将产生不容低估的负面影响,而这一切正是单纯追求经济利益的考级市场化倾向没有得到有效遏制造成的恶果。全国性专业学会、协会等艺术考级的组织、领导机构,以及政府文化部门,如果继续对考级工作中的种种乱象熟视无睹,甚至主动认可、助推市场化之风劲吹,将使艺术考级严重违背普及艺术教育、提高国民素质、把社会效益放在第一位之宗旨。如此发展下去,也许终有一天,音乐考级会被专业音乐工作者彻底否定,被广大人民群众所唾弃。
《音乐周报》
2019-05-22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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