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朋朋 编辑 | 范志辉
一开年,一位中国作曲家频繁地出现在国际音乐颁奖礼上。
先是去年12月美国阿卡德米亚音乐奖,他的作品《Where the Heart Is》(中译名:情深的地方)斩获了器乐曲类别大奖;继而在今年1月颁出的欧洲科律辛国际音乐奖,该作品又获得最佳器乐作品;2月,在美国洛杉矶好莱坞星光大道博庞剧院举办的2023世界娱乐大奖颁奖典礼上,这首作品再次赢得最佳器乐作品。
而成功实现“一曲三连”的,正是作曲家王之一。
当我们回溯王之一的履历时,会发现《Where the Heart Is》只是他音乐版图中颇为精彩的一隅。多年来,他的音乐作品横跨众多领域,涵盖了严肃音乐、影视配乐、舞台剧、流行音乐和世界音乐等。
作为业内为数不多跨界广泛的作曲家,王之一如何看待古典音乐与流行音乐?在流量时代,音乐人又该如何平衡艺术与商业价值?在中国音乐出海的过程中,我们本土的艺术家还有哪些可为?这些都是我们所好奇的。
“六边形作曲家”
在横跨近二十年的职业生涯中,王之一用一首首动人出彩的音乐作品,缀连了无数个闪光时刻。
早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上,王之一创作的《开幕式迎宾曲》便响彻会场。与此同时,他还共同编配了《我和你》、《梦幻五环》、《中华礼乐》和《主火炬点燃》。
随后在流行音乐领域,他先后为林忆莲的专辑《盖亚》编写弦乐,在李健的专辑《拾光》中担任多首歌曲的编曲,为韩磊、韩雪、常石磊等歌手创作了多首歌曲。这些作品不仅在歌迷群体中口碑不俗,也在众多颁奖礼上屡获佳绩。他与上海音乐学院的校友常石磊保持多年的合作默契,从参与他的专辑制作、演唱会钢琴演奏,到担任他在《中国之星》表演时的御用编曲。
近年来,王之一在影视音乐领域的成就更显璀璨,先后为商业大片《长津湖》、《我和我的祖国》等制作配乐,成为媒体笔下“为英雄谱曲”的作曲家。王之一凭借前者荣获第19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电影音乐奖,依靠后者入围第11届好莱坞传媒音乐奖最佳短片原创音乐。
因其在音乐领域的突出成就,王之一先后成为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美国录音艺术与科学学院会员,也是国内为数不多拥有“格莱美奖”评审资格的艺术家;世界电影音乐协会会员;LIT国际音乐奖唯一的中国评委;以及腾讯浪潮评委会成员。
今年,他被收录在具有125年出版历史的权威传记书籍《马奎斯世界名人录》中。
在创作这件事上,王之一是绝对的“六边形战士”,在诸多音乐领域频繁跳跃地施展作词、作曲、编曲、演奏、制作等多项技能。但他似乎从未被不同的音乐类型所限制,反而能在“命题作文”中营造自己的创作空间,将每一首作品都印上个人色彩。
作为科班出身的音乐人,王之一熟稔于用音乐来记录和表达情绪和感受。从在音乐院校求学到成为职业作曲家的成长之路上,一段段如影随形的记忆,一次次妙手偶得的灵感,都被他捕捉下来化为生动曼妙的音符。每当面对不同的创作项目,这些平常积累的宝贵素材,往往就能因地制宜地“根据不同的载体、不同的类型、不同的风格,编织灵感生根发芽”。
例如此次实现“一曲三连”的《Where the Heart Is》,最早可以追溯到王之一在18岁时写下的旋律。那时,他正面临从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毕业,有感于将要“离开校园,飞向社会,追寻自己的人生”而完成了这首作品的最初版本,并在校园元旦晚会上与全班同学共同表演。
“它诉说一种别离、依依不舍的情感,对故乡、对成长地的一种怀恋。”时隔多年后,王之一将这首旋律重新编配,形成完整的作品《心底的天籁》,并在2019年中国北京世界园艺博览会开幕式上,由童声合唱团进行了重新演绎。
在王之一看来,别离与依恋是这首旋律的底色,两个版本中情感始终是相通的。“在最初版本中,是我们对成长的校园依依不舍;在完整版本中,那些纯净美好的童声,是对成长地、对故乡的一片深情。”
经过时间的积淀,王之一将更多的人生体悟融合在这首乐曲之中,又将歌曲《心底的天籁》改编成器乐曲《Where the Heart Is》,以小提琴与大提琴的双重奏为主线,配合管弦乐队的衬托,化为一首更加含蓄和细腻的作品。“两个提琴遥相呼应,又相互缠绵,以委婉柔和的演绎,留给听众一个没有歌词限制的想象空间。”
不止一曲《Where the Heart Is》,更难能可贵的是,王之一始终在探索音乐的更多可能性。
近年来,王之一与独立音乐唱作人洪如开启了一番全新的合作。据了解,他们二人是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的校友,此前曾合作过洪如的单曲《如水》,这一次他们将在新专辑中开启更加深度的合作。
“我们希望在这张专辑中挥洒更多的可能性,塑造立体的音乐表述,以至于我们并没有框架出一个主题来局限方向。”洪如告诉[url=]音乐先声[/url]。今年他们将全面推进这一张专辑,“让创作与感受不断碰撞,以开放的思维去构想呈现多面的演唱”。
以音乐为容器,二人尝试装下更为多彩的艺术梦境,“不仅仅局限于情爱部分,而是放眼更加多元的主题和感悟,刻画更加丰富的情感维度。”
正如王之一所说,他期待跟有默契的音乐人,创作出让彼此都为之激动的东西。
跨界背后的审美与创造
伴随着音乐载体与媒体日益更新的发展,古典音乐往往要直面“古典音乐已死”的舆论呼声,尤其在镁光灯追焦流行音乐的大环境下,古典音乐创作者相比显得有些身处公众的视线之外。
而从古典音乐跨界到流行音乐,王之一修炼出一种“化繁从简”的音乐智慧。在他看来,不论音乐是什么风格,也不论音乐以何种形式呈现,无非“都是在12个音上做文章”。对于这个时代的创作者们,与其拘泥于音乐风格的桎梏,不如回归创作初心,用真情实感的表达来和听众共鸣。
据王之一回忆,他在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学习阶段,正值欧美流行文化的繁荣,那时他就经常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沉浸于迈克尔·杰克逊、玛丽亚·凯莉等歌手的歌曲,以及好莱坞类型璀璨的电影。这或许也是他并不拘泥古典或流行的原因,也为后来的多元跨界埋下了种子。
在古典音乐教育和流行文化的熏陶中,王之一也对两者的关系有自己的独到理解,即“古典音乐也不过是数百年前的流行音乐”。在普通听众的认知中,古典音乐可能显得阳春白雪。但事实上,古典音乐也处于发展与变化之中。我们很难将音乐一分为二,说一边是古典音乐,一边是流行音乐。当今时代,二者其实已相互影响,你中有我,在浩瀚的音乐世界里拥抱彼此。
在创作的过程中,王之一鲜少用音乐的风格给自己设限,而是乐于与演唱者、导演、艺术家等合作伙伴去碰撞和启发,让音乐中的12个乐音能够变幻出更多的新意。在实现了自己对音乐高品质的要求之后,奉献给听众。
在洪如的描述里,王之一的创作并不会去迎合潮流,而是在不同的创作经历中,用诚挚的心态去谱写一个个崭新的音乐角色。
在王之一看来,音乐人游走于多变的创作种类,类似于电影导演拍摄不同类型的电影。就像史蒂芬·斯皮尔伯格,“他既能拍摄《侏罗纪公园》这样的科幻作品,也能拍摄《辛德勒的名单》这样的人文巨著。”
在面向不同的受众时,王之一更乐于享受创作与表达的过程,相信好的作品自会有它的市场和受众。
在他看来,音乐作品是“因”,市场反响是“果”。创作者无法左右市场对音乐的评价,但可以通过自己的标准和审美将作品做到极致,反而能在流量时代,为自己的作品找到艺术价值与商业价值的微妙平衡。
当王之一置身于国际音乐界,他依然遵循“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迎合、不讨巧”的创作准则。在《Where the Heart Is》这首旋律性极强的作品中,他倾注了东方情调的含蓄、内敛,却又有着层层递进的饱满深情,并赢得了西方音乐界的一片赞誉。
据悉,他从幼儿时就受到父亲的音乐启蒙。在同龄的小朋友还在为课后作业而繁忙时,王之一已在父亲的规划下每天背唱一首中国民歌。直到进入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时,他已经背下了几百首经典民歌,并根植在他的记忆中,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的创作。
如他所说,“每一个地方的艺术创作者,都会受到环境和土壤的孕育影响而吸收到属于自己的文化养分。这些民歌的熏陶,使得我作为中国艺术家有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基因,让我的作品或隐或明地散发出东方的芳香。”
结语
谈及自己的音乐作品时,王之一常用的一个高频词是“发芽”。
所谓“发芽”,是一种无为而治的创作哲学,不仅仅是指音乐作品完成后的自然传播和接受过程,更是一种创作态度和方法论。在他看来,一部好的音乐作品,需要创作者全身心地投入,精心打磨和雕琢每一个细节。而完成这些之后,创作者就应该将作品交给市场和听众,让它们在自然的环境中发展出属于自己的生命力。
在当下浮躁的行业环境中,如此虔诚的创作态度,实属难得。他并不急于追求短期速食的成功,而是更加注重作品的长期价值和影响力;自然也不被市场的短期波动所左右,不被外界的赞誉或批评所动摇。
这样的坚持,源自他相信好音乐自有生命,只要音乐人悉心培育,市场会静待它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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