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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说:“要想表现音乐必须要有坚实的技术基础。”但实际情况中我们却也经常发现,在技术上下了很大功夫,练得也不错的学生,音乐上却是干巴枯燥的。同时我们也知道,学生学习一门乐器,并不是为了学习这门乐器的技术本身,而是学习丰富博大的音乐内涵。为什么拥有了良好技术的时候,却不会去表现美好的音乐呢?好比钱是幸福的重要因素,没钱是不幸福的,但当一个人拼了命赚到钱的时候,他为什么却感不到幸福呢?
音乐是目的,技术是手段,要想达到目的,必须要在手段上下功夫,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在学生学习之初,对于手段是什么,他可能一无所知,比如一连串琶音的华丽进行,学生不懂什么叫琶音,也分不清是上行还是下行,如何去弹出华丽来,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但对于目的是什么,他却是有一定感受和体验的,比如那一串琶音的华丽进行很欢快,听了很兴奋,这是对目的最直接的直观感受。当我们要让学生建立起坚实有力、颗粒均匀的手指技术去表达华丽琶音的欢快感受时,就会在很多所谓高抬指一类的技术训练上下功夫。可是等训练得差不多了,欢快的感觉却也没有了。这是挺滑稽和不正常的现象,但这也是目前器乐学习中非常普遍的现象。大家常说现在考过十级的孩子多得是,但喜爱并能欣赏理解音乐的孩子少得很,就是这样的。
举个例子来说,经常看到孩子在古典作品的小连线上出现重音不突出、分句不明显、连断不鲜明的问题,于是老师们就会要求孩子认真训练手指如何站住,手腕要如何有弹性等。可当孩子按照老师要求做出来之后,我们仍会觉得弹得不好听,没有生命力。原因是什么呢?
原因在于所谓的连跳并不仅仅是手指技术的奏法问题,而是音乐进行的语气和表情问题。当孩子并没有对音乐有期待、想象、设计时,手上出来的效果就是干巴枯燥的——尽管它是准确的。
反过来,有时候孩子可能并没有按照谱面所示的要求来弹,但听觉印象上是好听的和合理的,那是因为孩子对音乐有了自己的看法和要求,在他的独特语境中,某种不合谱面的连跳,却是搭了他自己的“前言”也接了他自己的“后语”的。此时,如果孩子自己的独特语境是不合时宜的,可能只是不符合更大的整体框架的要求——比如整首曲子、作曲家风格、时代风格等,老师所需要的,是用更大的框架来规范其独特语境的小框架。这样的规范只能是从音乐开始,并达到音乐的目的,技术只要跟着音乐走就行了,或者说,寻找技术手段的事情不用老师多操心,孩子自己就会照着目标寻找了。
法国导演吕克·贝松说,不要告诉你的员工如何造船,只需要激起他们对大海的渴望。当有了目标,有了渴望和动力,造船的事情就好办了,光是强制员工按时上下班,按照图纸并按时完成造船工作,船的质量也是很让人担心的。
我们现在孩子的器乐学习中,把“造船”本身放在首位的比比皆是,看着一艘艘标准和华丽的船只,却找不到驶向大海的方向,甚至忘掉了驶向大海的目的,这是对坚持技术必须放在首位学习观念的老师和家长一种莫大的讽刺。正如哈佛商学院教授克莱顿·克里斯滕森所说,我们的学生毕业六、七年后回到学校,个个意气风发,臂膀里挽着美人;毕业十几年后回来,疲惫、沉默,不少人在打离婚官司;毕业二十年后,他们不怎么回学校了,孩子跟着前妻在其他地方长大——我们教成功学很在行,却没有教幸福学。 我们不要教技术很在行,却没有教音乐。让音乐当爹,拉着技术的儿子往前走,是可行的,也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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